脑垂体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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庸医王传东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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庸医王传东赵发财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辈子还能当上医生。他长着一张“国”字脸,脸阔鼻梁高,天庭饱满,浓眉大眼,一看就是当官的相,但他只当了一年零六个月的村民兵营长,就在撤乡并村的那一年,遭到排挤,又回家务农了。有人说,怨就怨他长了一对招风耳。赵发财回家务农,心犹不甘,但一年零六个月的民兵营长的经历,也能光宗耀祖,四邻百姓对他更是刮目相看。村官,赵发财查过宗谱,上查五代还真没有一个当官的;村官,小小芝麻官,虽不是七品,但在老百姓眼中,看到他衣冠楚楚,腋下夹着公文包,不是开会就是办公事,自然仰慕敬畏几分。赵发财虽然村官没当了,但他官瘾十足,他仍然过着手不沾草、脚不沾泥的日子,在清清朗朗有着天井似的院子里,泡上一壶茶,看云卷云舒,葡萄树枝枝蔓蔓,一看就是半天,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。偷闲半日一身轻!闲了,他感到手头拮据,手头拮据,就还要下地干活,刚摆脱苦力现在重操旧业,他心里不甘,还很烦,这样氤氲在眼前的茶也不香了,身子骨也不自在了。赵发财烦恼一拨儿接着一拨儿来袭,他把双手剪在背后,在院子里踱来踱去,有时探出头望望院外,就回到院中把袜子皮鞋脱掉,换上带泥的胶鞋,但过了一会,又把带泥的胶鞋换上袜子皮鞋,就是不敢迈出院门一脚。然而,有一天,还真有人把赵发财请出院门,并干出让人想不到的事,这事和赵发财的名字一样响亮。这样,赵发财这个人儿在村庄里突兀拔高一截,名字就顺顺当当成了金字招牌。这天,喜鹊在墙外高枝上喳喳喳地叫着,阳光的金线射在蓝色窗玻璃上,折出一大片晃晃的白光。赵发财眯着眼睛,嗓子里吼着“辕门外那三声炮如同雷震,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……”。这是当年村里娶媳妇时请的戏班子唱的,他听了一回二回,自己也会唱了。为这,他总洋洋得意,而邻居老刘,听了半辈子戏,却唱不出一句顺溜的!“咦?赵营长唱腔高昂,依然不减当年!”不知何时,汪氏兄弟闪到他面前,而听到赵发财正在拉长腔,就想到老叫驴嗯昂嗯昂往上提腔,也自猜一个“高昂”的词来套用。“两位老兄,无事不登三宝殿!”赵发财也文绉绉地说。“我们两位是请赵营长出山,给我们亲爹看病!”汪老三上前一步说道,汪老四亦步亦趋跟在后面。“看病?不是笑话我这大老粗?实话说,我大字不识一箩筐,还是部队扫盲班学的,医学上连‘望闻问切’都不懂,何来看病?”“赵营长,你别急,我们让你看病是假,糊弄老爷子是真!”汪老三觍着脸,满脸堆着笑。汪老四点着头,像小鸡啄米一样,哥哥说一句,他就啄一下“也是”,忙不迭的样子,又现出极其殷勤亲热。“看病还有糊弄人的?怎么糊弄法?”赵发财不知汪氏二兄弟哪只葫芦卖什么药,想一探究竟。而二兄弟又*头*脑的,自然把他们低看一眼。“是这样,老爷子得了绝症——癌症,医院都跑遍了,也没医好老爷子的病,还落得我们姐弟四家债台高筑,医院,还不把我们四家逼上绝路?妻离子散?家破人亡?与其医院,不如我们让老爷子吃好喝好,安安心心地离开!所以我们请你高抬贵手,装郎中糊弄糊弄老爷子。——可怜可怜我们吧!我们都有一家老小!”说着就要直落泪。汪老四在身后“也是”“也是”不停,看看哥哥的样子,不觉眼角硬挤出一滴泪来。赵发财看着这场景,左右为难,但经不住汪氏兄弟的苦苦相求,想着癌症人类医学尚未攻破,自己也只有装小丑的份儿,糊弄一下也未必不可。再说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就答应了。赵发财送走汪氏兄弟,心里一阵发虚,必定自己一点医学知识不会,怎样糊弄上老爷子呢?他又迈着方步在院子里踱来踱去。装郎中?他心里好笑。糊弄也得有点糊弄的东西,这东西还不能药死人,否则就吃上官司,反而把自己搭进去。他自个琢磨着。嗯!听说醋是好东西,再加上天麻、人参、柴胡,熬成糖浆给老爷子喝,怎么也*不死人。真是一招中的!赵发财自问自答,在心里自作聪明。有药了,还得看病。赵发财认为自己还能识文断字,他就找来医书,翻了几页,翻到一页上说放血也能治病,他如获至宝,但怎样放血?不能刀割吧!他想一想,医学用银针,我何不用缝衣针放血?赵发财心中又生一计。第二天,赵发财背着借来的药箱,灌上自己熬好的糖浆,挑了一根最长的套棉被的带针鼻的大针,还带着自己一身“高明”的医术和胆量出发了。来到汪氏家,全家像盼救星一样欢呼雀跃,又是杀鸡又是宰鹅,鸡犬不宁。他来到老爷子床前,大女儿说:“淋巴癌,晚期,无可救药!”气得老爷子直翻白眼珠!他给老爷子人模狗样地号了号脉,引起老人一阵哆嗦,并伴随剧烈地咳嗽,一口浓痰卡在嗓子眼里,又是一阵翻眼白。赵发财给老爷子灌一口糖浆,顺顺气。老爷子像见到亲人,脸上泛着红光。一只手抓住他,像抓住救命草一样不放。赵发财开始实施自己的医术,他用手掌使劲拍打揉捻老爷子的手臂,五分钟、十分钟,直到老爷子筋脉抖动下现出五个鸽子蛋大小的乌包,他说,这就是癌症的*源。他拿出大鼻子针,在准备好的火焰上一烧,烧得待红不红,就往大乌包上扎去,接着一滩乌水出来,这样折腾半个小时,老人泪水也滩了一地。赵发财在汪氏一家吃饱喝足,自鸣得意!但想到一个癌症晚期的老人,最多能抗三个月,就要命归西天,却糊里糊涂挨了自己一顿“揍”,他在心里又对不住老人。赵发财提心吊胆地过去三个月,老爷子什么事也没发生;又半年过去了,老爷子不但病消了,而且还健健康康地活着。汪氏一家感激涕零,托人送来一仟元的大红包。赵发财声名鹊起。一个在世界医学上都未攻破的难题,在赵发财面前迎刃而解,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!大家一传十,十传百,赵发财的家门庭若市。赵发财再笨,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。老爷子的病,要么是误诊,要么是老爷子忍受住了儿女的不孝,生命体产生奇迹般的抗体,自己就存活下来。这哪里是他的药物所致?他不能说透,他还指望吃医学这碗饭,必定涌到家门口的有好多是大老板、阔太太,他们身后流淌着白花花的银子,那东西很诱惑人的。然而就是说透,人们也不相信,甚至越说越玄,你看那老爷子,就要见阎王爷了,现在身体康健得很,活过百岁准没问题。赵发财!赵发财!你不发财,也叫你发财!赵发财要接诊行医了。他把过道一侧的偏房打扫干净,摆上一张桌子,桌子前面置放一个长排椅子,后面立了个一人高的带抽屉的衣柜,柜里挂着一件白大褂。柜子靠东墙,墙上挂着一面锦旗,是他托人定制的,上面写着:悬壶济世,妙手回春。生意最红火时,赵发财把从过道过来的偏门也改了,改成门朝南,门头挂上一个“赵发财行医所”,金灿灿的铜字招牌。——这叫着一本正经行医。行有行规,道有道义。赵发财给自己定一个“君子爱财取之有道”的道德底线。他知道,无行规,通吃或治百病,容易撞上李*;无底线,挣黑钱,容易遭报复,本来医患矛盾就是敌我矛盾,导火线一点着,伤害的是双方。赵发财给自己定的第一个行规是:不看熟人的病。有这样的病,他都推掉。兔子不吃窝边草,好鸟不在窝里踹!他叫这种意识为自我保护。第二个行规是:不贪财,不做那种见到有钱的主就敲骨吸髓、吃干榨尽的人。他给患者的药最多三个疗程,三个疗程以后的患者他一概不接收。其实他心知肚明,医院看病的人,能到他这儿来,都是有病乱投医,或是死马当作活马医,但最快的癌症,也能抗过三个星期,给患者三个疗程也就足之,三个疗程的医疗费也就一仟伍佰元,不足大城市来回舟车劳顿的车旅费,患者家属来了高兴,寻到至少三个星期的慰藉。而赵发财更高兴,坐地收银,圈“地”分赃,这个“地”当然就是医学的领地了。赵发财接诊的第一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,他患上肝癌,先肝肿大,后肝腹水,医院一查,就到了肝癌晚期。他跑遍全国所有大中城市,家里积蓄全部花光,并把城里儿子的结婚房也抵押给银行,但面对每次化疗高额的医疗费,家里能挤兑的钱只能是杯水车薪。该男子头大下巴尖,像一个倒着的正三角形;脖子细,两锁骨尖突,简直皮包骨头。摸上去晚上做恶梦,赵发财心里发怵。他掀开患者的眼皮,瞳仁里没有一丝光泽。赵发财知道该患者已病入膏盲,无可救药。他放放血,只开一个疗程的药,就把患者打发走了。第二位是患上乳腺癌的妇女,他摸了摸肿块,犹如石榴籽般,应该是初期,就开了三个疗程的药,医院复查。第三位的男子患上淋巴癌,他放放血,开了两个疗程的药。他一天下来,数数钱款,有四五仟块,比他当村干部一年的工资还多,心里自然乐滋滋的。于是,在清清朗朗有着天井似的院子里,他嗓子里又吼上了“辕门外那三声炮如同雷震,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……”。赵发财这样步步为营,稳扎稳打,按说自己不会出事的,然而一件事,彻底击垮了他。这天,来了父女两人,父亲脸色苍白,但两目炯炯有神,说话柔弱,是那种被生活所压迫着的但一直在抗争的人。女儿戴着毛边眼镜,压得鼻梁有点下塌,巴掌大的小脸,颧骨突出,两腮十分瘦瘪,眼睛细长,惶恐不安的样子。——不仔细看,还以为只是一副眼镜在瞅人。赵发财问给谁看病,女儿将信将疑地说:“淋巴病!能看好吗?”赵发财没听清楚,误听成淋病,他把那女的瞅了又瞅,她大约四十来岁,怎么淋病妇科病也来了?那女的被瞅得不好意思,推了推父亲,说:“给他看病,淋巴结有一大硬块。”赵发财这才缓过神来,他给老人号脉,老人说:“我怕!我怕!”赵发财心里好笑,觉得这一对父女怪怪的。号了脉,赵发财摸老人的脖子,有一大硬块。赵发财要给老人放血,老人又说:“我怕!”脸上惊吓出冷汗。赵发财说:“不用怕!放放血就好了。”边说边烧长针。老人脸色卡白,那女的也六神无主,身体惊恐得直打哆嗦。一针下去,鲜血咕咕冒出来!老人身体抽搐一下,身上汗水如注。又一针下去,老人竟然昏了过去。赵发财想了想,昏过去的人掐掐人中,就会缓过气来。他就又扎了第三针,那女的实在忍不住了,跳将起来,叫道:“我们家族有恐血症!”恐血症是什么?赵发财也糊里糊涂,但看那女的惊恐的表情,自己慌了手脚。他掐老人的人中,老人没有缓过气来,他拍打老人的脸颊,一股惨白的东西像舒展开的白纸向耳根蔓延。他打紧急抢救,呼救车来了,但错过最佳抢救时间,老人昏厥过度,又脑血管破裂大出血,死了!接着,警察来了,警察问他:“有从事医师执业活动的执业证书吗?”他说:“没有!”警察又问:“老人怎么死的?”他说:“老人恐血症!”就这样,他被警察带走了。他自始至终不知道恐血症是什么病,但恐血症彻底葬送了他高明的医术。

《信阳文学》主编:杨扬执行主编:梁深义编辑:王羿付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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